唐覺教授回憶浙大西遷時采集植物標本
當年收集的五倍子標本,唐老至今仍珍藏著。
1937年,為避戰(zhàn)火,浙江大學走上一條漫長的“文軍西征”路。
沒想到的是,篳路藍縷的流亡辦學,竟使竺可楨接手時的大學,化蛹為蝶地躋身于一流高等學府行列。
原本布局于東海之濱的浙江大學,化整為零地藏身于西部群山中的遵義、湄潭和永興三地,英國科學家李約瑟來了。后來他寫道:在那里,不僅有世界第一流的氣象學家和地理學家竺可楨教授,世界第一流的數學家陳建功、蘇步青教授,還有世界第一流的原子能物理學家盧鶴紱、王淦昌教授,他們是中國科學事業(yè)的希望。
李約瑟甚至斷言:這就是東方的劍橋。
今年是浙江大學建校120周年、西遷辦學80周年,浙江大學校長吳朝暉帶隊重走西遷辦學之路,緬懷求是先賢,重溫求是校訓,深化校地合作,服務西遷辦學地社會經濟發(fā)展。
80年前,他20歲。剛到浙大報到就隨校前往貴州
西遷親歷者唐覺教授回憶那段波瀾壯闊的歲月
當年采集的植物標本
我至今仍視若珍寶
1937年9月,被浙江大學錄取時,唐覺20歲。
80年后,當唐覺度過了他的百歲壽辰時,浙江大學也迎來了西遷80周年的紀念日。
這位101歲的浙江大學農學院的老教授,不僅僅是西遷歷史的見證者和親歷者,更是整個西遷歷史的啟封者,西遷精神的銘記者。
101歲老教授
是那段塵封記憶的開啟者
浙江大學華家池校區(qū)公寓樓1002室是唐覺的居室。推門而入,一股歷史的滄桑感撲面而來。
玄關壁櫥上陳列著幾只蝴蝶標本,環(huán)繞著電視柜的是一摞摞上了年紀的書刊,邊角翻卷,書頁泛褐,連用來捆扎的尼龍繩都已經老化。書堆最上方,一只風干了的松果安靜地躺在灰塵里。
一摞摞報紙堆疊的沙發(fā)上,一位身著黑色羽絨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端坐在那里。
唐覺,浙江大學農學院教授,全國第三批昆蟲學博士點的建立者。出生于1917年2月的他,已經經歷了一個世紀的歲月。
那是1937年9月13日,他剛到浙江大學報到。8天后的1937年9月21日,盧溝橋事變發(fā)生兩個多月后,戰(zhàn)事日漸緊張。當時的竺可楨校長決定,浙大一年級新生前往西天目山中的禪源寺上課,唐覺也在其列。
禪源寺設施簡陋,人跡罕至。在這遠離塵囂的深山,師生間的關系反而比以往任何時間都更緊密了。竺可楨決定利用這一機會,推行醞釀已久的導師制。導師的任務,不僅是學生的學業(yè)導師,還要是人生導師。
這也是中國的高等教育中,首次出現(xiàn)導師制。
淞滬會戰(zhàn)結束后,杭州淪陷已成定局,浙大開始了全校性的大遷移。從西天目山,到浙江建德、江西泰和、廣西宜山等地,都留下了師生們的足跡。
浙大在宜山停留一年多,正是這段時間,確定了“求是”的校訓。“求是”原是浙大前身求是書院的名字,在宜山期間,竺可楨進一步深化求是的內涵。他認為,求是既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又是西方近代科學的真諦,若想在繼承傳統(tǒng)文化的基礎上學習先進的科學技術,必須把握這個共同點。他用通俗的話解釋說,所謂求是,就是“冒百死,排萬難,以求真知”。
1939年底,浙大第四次遷移,到達貴州云貴高原深處的小城遵義、湄潭及下屬的永興。
抗戰(zhàn)勝利后,浙大師生于1946年結束西遷回到杭州。這段有著“文軍長征”之稱的西遷之路,曾在后來相當長的時間里并不為外人所知。正是唐覺,在浙大回歸36年后的1982年秋天,重新開啟了那段波瀾壯闊的記憶。
唐覺告訴錢報記者,那年他到貴陽出差,借此機會重訪故地湄潭。“當時接待我的是湄潭時任副縣長洪星,很可惜,當時當地政府對那段歷史完全不清楚。”
這次到訪,讓湄潭與浙大的緣分浮出水面。后來,在洪星、浙江大學以及社會各界共同努力下,1990年,湄潭“浙大西遷文化歷史陳列館”建成對外開放。浙大“文軍西征”的故事,才為外界所熟知。
一路西遷一路做學問
他的論文登上英國學術雜志
在唐覺的家中,錢江晚報記者看到了他1946年發(fā)表在英國皇家昆蟲學會刊物上的英文論文《湄潭五倍子的分類》,已經泛褐的封面上,中國、貴州、湄潭的英文單詞格外矚目。
這篇論文,讓唐覺很光榮:“抗日戰(zhàn)爭期間,國內關于昆蟲研究的文章在英國的雜志上一共只刊登過兩篇,這是其中一篇。”
作為中國昆蟲學會終身成就獎獲得者、中國五倍子開發(fā)和利用的主要奠基人之一,唐覺的專業(yè)所在,就是源于浙大西遷期間。
湄潭是中國五倍子的產地之一。五倍子又名“百蟲倉”,顧名思義,在整一個瘤狀的“果實”里,寄生著數不清的蚜蟲。
李時珍《本草綱目》上曾有記載:“五倍子味酸咸,能斂肺、止血化痰、止渴收汗。”除了藥用價值以外,五倍子還具有重要的工業(yè)價值和科研價值:其中內含的鞣酸可以作為藍黑墨水的穩(wěn)定劑,而從中提取的倍酸,更是曾經塑料工業(yè)和提煉半導體的重要原料,五倍子的提取物是航天事業(yè)火箭燃料中的穩(wěn)定劑。
自1942年在時任院長蔡邦華的指導下接下這個課題起,唐覺就奔波在了湄潭五公里周圍大大小小的山上。“吃過早飯就出發(fā),帶上燒餅在山上待上一整天,直到天黑才回學校。”唐覺告訴錢江晚報記者,遇上工作量大的時節(jié),他們每隔一天就要上一次山。
過去一百多年的研究中,中國只發(fā)現(xiàn)了兩種五倍子,可在湄潭的短短幾年里,唐覺將這個數字擴大到了九種。
早上一個番薯中午一碗青菜
日子雖苦卻銘記一生
唐覺說,1937年,參加報到的兩百多名浙大新生中,參與西遷的新生只有一半,而最終能夠畢業(yè)的,則更加稀少。
“走有走的困難,留有留的危險”,浙大的教授在西遷前,對唐覺和同學們說的這句話,何嘗不是對時局的感慨:天下之大,竟容不下一張安穩(wěn)的書桌。
遷校之初,竺可楨就確定了浙大盡量遷小城市甚至鄉(xiāng)下的原則。一則,可以避開日軍飛機的轟炸;二則,能夠降低師生的生活成本。但是,即便如此,浙大同樣遭受了日機轟炸,如在宜山,大片校舍就被炸為瓦礫。此外,至于生活成本,隨著浙大師生及家屬上千人的遷入,以湄潭這座物產豐富的小城為例,物價同樣上漲厲害,師生的生活依然只能是簞食瓢飲。
早上一個番薯,中午兩碗米飯,一碗青菜一碗豆腐。就在這樣的條件下,短短幾年時間,唐覺先后掌握了英、德、法三國語言,并通過旁聽習得了日語、俄語和拉丁語。
所以,唐覺認為,西遷精神,就是不怕苦,并且,在炮火連天的環(huán)境中,也要安心、用心地做科研。“我現(xiàn)在視力很不好,就跟當時用顯微鏡看了太多標本有關,那時沒電,也沒有電燈。”唐覺說,他們從做標本盒和標本櫥開始,每天完成30個針插標本。長期的鍛煉使他掌握了扎實的基本功。在缺乏載、蓋玻片的條件下,他曾在同一蓋玻片下把35只有翅蚜排列得整整齊齊。
“浙大西遷史是一段了不起的歷史,這段歷史不應該被人忘記,”唐覺說,“而活躍在這段歷史里的每一個人,更應該被歷史銘記。”
關上公寓的門前,錢江晚報記者又回望了一眼這個充滿歷史刻痕的房間。若是沒有人傾聽,沒有人發(fā)掘,這能講七天七夜的故事,這滿屋子的歷史,也許也會像大浪淘沙般,被淹沒在時光的長河中吧。
編輯:guoai
相關閱讀
海南首個園林式遺體器官捐獻者紀念園開園
三亞市遺體器官捐獻者紀念園坐落在三亞市荔枝溝路殯葬服務中心內、烈士紀念園旁,于2022年3月開工,2023年2月竣工,占地600余平方米,由三亞市人民政府投資建設【詳細】
江蘇揚州:今年實施五大攻堅行動提升城市綠化
城市道路綠化增綠行動。利用今年春季綠化黃金季節(jié),針對城市道路綠化達標率、林蔭路覆蓋率等指標,全面開展道路綠化增綠提綠補綠,重點對87條道路的行道樹“有綠無蔭、有景少蔭”、綠化品種單一等問題進行整改,形成配置合理、錯落有致、層次清晰的道路綠化景觀【詳細】
北京昌平新城東區(qū)將打造濱水商業(yè)消費新地標
昌平新城東區(qū)位于昌平區(qū)南邵鎮(zhèn),規(guī)劃建設用地面積11平方公里,規(guī)劃人口12萬,圍繞打造首都北部消費新地標編織街區(qū)控規(guī)已獲批。未來,昌平新城東區(qū)將打造成為京北體驗消費示范區(qū)、山水宜居典范城區(qū)、高水平綜合服務承載區(qū)和智慧產研創(chuàng)新園區(qū)【詳細】
南寧園博園舉辦“禮樂園博·南寧花朝盛典”
活動期間,南寧園博園還舉辦了漢服新秀大賽、同袍巡游、及笄成人禮、國風婚禮妝照展示、明制婚禮儀式典禮、六藝游園、書畫體驗、國風集市等精彩紛呈的活動,同時邀請眾多知名國風模特參與表演展示【詳細】